归去来 · 第二章
夜已深。
萧睿鉴没有忘记今日这一遭的目的。如他所愿，顾思林果真进了宫，也答应了领兵出征，于他而言，却是有些阴差阳错，甚至歪打正着。
谁都知道顾思林必然动了怒，即使暂屈于天家威严隐忍不发，两人的嫌隙也定然更深——却未曾想，他离去时，反倒是沉静了许多。
陈谨将他送了出去，回来时犹犹豫豫，小心翼翼地说了这么一嘴，萧睿鉴蓦地笑了，觉得甚是有趣。
他抚了抚榻上人泛红的脸颊，又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，哂笑道：“是因为你么。”
这一句含着嘲讽，含着酸楚，还有些微不可察的嫉妒。
——
顾思林来得不巧，彼时萧定权已在晏安宫的榻上安眠。太医正方诊治完，皇帝少有的耐心，问询了一番，将锦被又往上拉了拉。
顾思林便和退出去的太医正擦肩而过，拳头都握紧了，一侧头，却见阿宝裹在被子里安稳地睡着，只露出一张泛红了的脸。
萧睿鉴转过身来，微笑道：“慕之来了。”
只一瞬，顾思林的目光便已恢复寻常。他垂头拱手，端端正正全了礼节，再未分半点注意给榻上昏睡的太子。
萧睿鉴却并未错过他眼中的那一丝诧异。他脸上的笑意更深，心底却不由涌出一股淡淡的郁闷和烦躁。
从那样一个漫长的、痛苦的噩梦中醒来，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阿宝也好，慕之也好，一个是他的儿子，一个是他的臂膀。纵然后来总是与他针锋相对，可是曾经，他们都是他最亲近的人。
他也才是联系他们的纽带。
何以，他们情分反倒更深？何以，双双落得那样悲惨的下场？
萧睿鉴不敢多想。
自此一梦，对上卢尚书，他已然心虚。对上阿宝，他也已心软。此时对上慕之，又有什么好逞强的呢？
何况，他也并不是非要逞强。只是帝王的自尊和威严，让他无法做出恳求的姿态。
可是慕之，也一直在隐忍吧——
萧睿鉴噙着笑意制止了顾思林的跪礼，隔着衣衫触及铠甲时，心思不知又转了几转。
他一边压低了声音同他客套，一边引人朝案边走去，言语间净是对儿子的爱责。
殿外仍旧风雪肆虐，殿内却有灯火通明。也许是满室的静谧与温馨，稍稍暖了心窝，这一次，他们的对话不再冷硬，少了些你来我往的机锋，多了些消弭许久的真诚。
当然，主导话题的是萧睿鉴，控制气氛的也还是萧睿鉴。顾思林并不肯多说什么，只是眸中闪过几次谨慎与猜疑。
萧睿鉴看到了，心底反而又得了些许痛快。同样的事情，同样的言辞，却似乎有着截然不同的走向——
说到底，他是皇帝，一切结果，皆是他的意志与选择。
权术可作天子器，情义何尝不能？如他梦里那般无心无情，除了阿宝的孩子，他又留住了谁呢？
真真一个孤家寡人，就是他想要的吗？
一场噩梦而已，他还不至于惶恐畏缩。
可也是这一场噩梦，他忽如醍醐灌顶。
不是只有权力、诡计和威胁才能驱使他人，还有情义，智谋，和魄力——
君子死知己。
慕之从前是与他共谋大业的谋士；如今是为他力守国门的大将军。
他们原本就是互相选定了彼此的人，若非时移事易，合该一世君臣和睦，为后世之楷模。
好在大梦初醒，为时未晚。
这场梦的警示，他萧睿鉴记住了。
当然，他也不至于立刻便剖白了自己，将父爱表现的如何深沉，如何煽情。
他只是淡淡地数说了太子的过错，并隐隐透露了自己的失望。
顾思林是聪明人，必然也知道，有期望才有失望，有失望才需鞭策。
让儿子受这么一遭罪，他会心疼，却不会手软。
毕竟，将来要扛起这座江山，阿宝的行事作风，还需多加磋磨。
种种心思，至此通畅。萧睿鉴不再犹疑，望向顾思林的眼中甚至带了浅浅的愉悦，笑意也多了几分真切。
无论顾思林的表情多沉静，萧睿鉴知道，他的心中必然已经起了波澜。
长洲的紧急军情完美解决。顾思林告退之时，萧睿鉴再次说出了那句话：
“只要你不负国家，朕，自不负你顾思林。”
不是作戏，不是客套，而是诺言。
走散了的人，总该有人去找回来。
——
顾思林走后，萧睿鉴又重新回到榻边。
萧定权仍然一无所知地睡着。只当萧睿鉴轻抚他的额头时，似是感受到热度，他竟又追着那宽厚的手掌偏了偏头，口中偶有呓语。
萧睿鉴于是凑近了去听，却被灼热的气息烫的一惊。
他的阿宝，在唤爹爹……？
萧睿鉴顿时心口狂跳，再顾不上吃他舅舅的醋。他兀自欣喜，忍不住将萧定权的手从锦被中掏了出来，紧紧地握在了自己掌心。
目光触及他的手腕时，不由得多看了两眼。
幸而，没有血迹，没有伤痕。
什么也没有，什么都还可以重新开始。
他定定地看着蜷缩着睡成孩子模样的萧定权，半晌，忽然失笑。
笑他自己此时的幼稚，更笑阿宝雪地里的狡黠。
认罪的时候一口一个陛下，见他关怀，便委屈地喊爹爹。睡着了还在梦里继续喊，是怕他还不够心软吗？
也好。对外的时候就做一只乳虎，张牙舞爪地替朕收拾人；对内的时候就做一只小狐狸，聪明一点，不要老对着朕晾爪子，也不要老来招朕的嫌——
真是如此，不仅能省去朕不少板子和力气，朕还能替你兜着点，如何？
萧睿鉴的唇角勾了起来，无奈又促狭地笑了。
他也只能想想。这夜的温情，连同殿外的风雪，怕是明天一早，便都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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啊啊啊啊萧皇的心理活动好难写！！！又要不崩人设，又要happy ending，转变还不能太突兀，太难猜了！！！我绞尽脑汁才差不多理顺了！！！(没错，这章之前我还在考虑萧皇什么时候坚定心思，是嘴硬心软严厉深沉老父亲还是更加温柔一点~事实证明，我的手它选择了温柔挂，我控制不住它呀……)
不瞒大家，脑洞是去年想的，第一章也是去年写的，后面是啥情节我完全忘了，就记得爹爹大梦一场（《归去来》的基础含义），转变策略成功攻略权宝，然后附带收获了舅舅和逢恩的“欢心”~
还是没得大纲没得新意，复习电视剧，看到哪儿写到哪儿，可能是年更作者，大家不必关注，哪天我冒出来了赏脸戳一下就很好啦！
另外本人虽然刷过三遍剧（看过一点点原著+听过一点点有声书），但无奈记性不好，脑子也不行，有什么bug或者知识盲区请随时提醒我！也可以讨论讨论剧情走向~
最后谢谢大家的小心心、评论和打赏~
